摘要:当前对“语言”的定义虽已有共识,但仍无定论,还有可探讨的空间。本文从语言角度切入,从语言、人、自然、社会的相互关系方面,通过内省,以归纳法试探性地归纳出语言的定义,认为语言是源自人生理特征而产生的语音,在人、社会和自然的作用和需要下,衍生出了各种构成规则的符号系统,并且能够反作用于人、社会和自然。
关键词:语言定义、人、自然、社会、相互关系
作者前言:
这篇文章写于一年前,如今再回头看,有觉得话题过大的担忧,但依旧认同当初所想。反观自己写这篇文章的动机,当时似乎是在一气呵成中发泄对论文写作瓶颈的牢骚——在深潭一般的理论条条框框下打转,可交流的人不多,写时言不由衷、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给别人看又战战兢兢,生怕别人打回并扔一句“再把理论读读”。此文个人主观思考较多,不敢妄下定论,希望借此文与志同道合的人探讨。
接触语言学之后,我们才会正式思考“语言”这个东西(姑且先称之为“东西”)。相信大家,尤其是外国语言学的同学,都是通过戴炜栋、胡壮麟、杨信彰等人的《语言学概论》等书入门,他们接受的“语言”的定义为:
Language is a system of arbitrary vocal symbols used for human communication. [3:7]
这个定义被广泛接受,其涵盖了语言的几大区别性特征,包括系统性、任意性、象征性等。初对语言进行了解时,很多概念的解释我们都是被动接受,因为即使有质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主要是因为没有理论和思考的积淀。例如当时看到这一定义时,我一直琢磨“communication”这个字眼,想自言自语也算是语言的一种形式吧,那这种形式的语言是交流吗?如果算是交流,那也就是自己和自己交流,可我们又说交流是源自信息之间的不平等,使得有信息的一方提供信息给欠缺信息的一方,那自己给自己提供欠缺的信息?似乎说得通又说得不通。
后来逐渐了解了语言是怎么产生的:通过一些器官发出声音,没有意义的声音只是音素,即使一大串音素接连出现,也很难说是语言,但毕竟语言是从音素中发展而来,有系统地组织这些音素,构成词素,然后词素构成词,词成句,句成段落、篇章。如此,我们才认为这会是基本意义上的语言。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那些构成规则是怎么来的?普通语言学认为这是句法学领域研究的问题。我们姑且不把思维禁锢在这些学科分类的条条框框中。想一想,这些音素成词素,然后不断发展成文,是不是和个人、社会、自然这三要素紧密相关?
首先在生理层面上人是有机的,是一种生物,对于生物而言,生存是第一要素(我想到了科幻小说《三体》里面提出的宇宙文明的两条公理之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鼻子用来呼吸,嘴用来吃东西,等等,这些器官的功能都是服务于生存。可鼻子也可以发音,嘴也可以发音,但是如果人不用鼻子、嘴发音,能生存吗?当然可以。正如Sapir[1:5]所认为的,“There are, properly speaking, no organs of speech; there are only organs that are incidentally useful in the production of speech sounds…”。其实没有所谓的发音器官,只是那些器官正好可以用来发音。比如头发本身是为了头皮的需要而产生的,但是我们也可以蓄长,编成各种形状,以达到美观的目的,可是我们能说头发生来就是为了编发、美观吗?不能。“Any organ, once existent and in so far as it is subject to voluntary control, can be utilized by man for secondly purposes”。[1:6]舌头、牙齿等器官并不是以发音为第一要义而存在的。
因此从生理层面来说,语言是从人身上产出来的,但是还并没有到没有语言人就不可生存的境地。可如今语言已举足轻重,关于语言的理论层出不穷,这必然是因为其对人的生存有着重大意义。在保证可以生存的前提下,人希望能生存的更好,而更好的生存便在于人能够与人(包括自我)、与社会、与自然的很好地互动,因此语言必然是有助于实现这个目的,只有这样,才有充分的理由说明人为什么将仅仅是生理器官的发音发展到现在的渗入到各个角落的语言。
语言促进人与人、与社会的互动较好理解。如果没有语言,我们不能表达清楚自己,与别人沟通会很不便,从而整个社会的建立、发展也因此受到影响,最终回过头来还是会影响到个人。比较难理解的是语言如何促进人与自然的互动。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首先要明确自然和社会的区别。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自然和社会的区别还不简单,就像一栋房子和一片云,前者人参与其中,而后者人没有或难以参与,也即凡是有人参与的事物都具有社会属性。但是这种想法并不深刻。举个例子,我们都一致同意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除了汉语、英语、德语这一类语言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世界基本通用的逻辑运算符号,包括1,2,3,……这样的系列数字。在逻辑运算时,我们都知道1+1=2,但是如果放到社会语境下,1+1=2就行不通了。比如爸爸+妈妈=?有人会说等于1(一个家庭),也有人会说等于3(爸爸、妈妈、小孩),答案还可以一直变化——为什么会这样?
先来看逻辑运算的语境,我们可以这么想象,世界上第一个发现1+1=2的人,也许是在看到一座山和另外一座山并列时,就有两座山得到启发,这种可能性比从观察到一个女性加一个男性就有两个人得到启发的可能性更大。再举个例子,幼儿园老师教小朋友学1+1=2时,会举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等于两个苹果的例子,而不会用爸爸加妈妈这个例子。有人可能会问,你为什么就一直说爸爸和妈妈的例子,而不举其他社会关系的例子呢?那还是在幼儿园教学中,如果老师问小朋友一位学生加另一个学生等于多少位学生,小朋友可能确实会答两位学生,但是这个答案是物理意义上的个数,不能归属到社会语境,如果问10个学生加10个学生,如果有人给出答案是一个班,那就可以归属到社会语境下了,因为这个是以我们当今的学校班级规模而推算出来,一个班级大概有多少人这个概念是社会的产物。认为爸爸加妈妈不等于2的时候,是因为人们会想到一个家庭,会想到如果是既然都已经是爸爸和妈妈,那么他们一定有小孩,可能今年是一个小孩,那就等于3,明年又有一个,那就等于4,……
再回到看两座山得到1+1=2的那个想象,假如那个人活得够长久,能目睹两座山因为自然环境更迭而变成一座山,那么他可能就会怀疑这个等式了。也就是说他得到这个等式的启发是在一定时间内,外在环境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得出的。由于人的寿命相对自然中很多物体都是非常短暂的,所以我们观察到的很多自然存在也是静止的,比如大山,这些静止的东西,或者静止的方面,体现了空间的概念,时间是依托于空间的变化而体现出来的。所以自然具有时空性,并且在短暂存在的人看来,空间是第一性。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个人的寿命与自然相比非常短,他们在构成社会的时候必然会希望短暂的时间内出现多一点变化以更好地生存,比如相比坐慢车从江西到福建,人们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会选择坐直达或者动车,也就是用最少的时间去实现空间的变化,因为“人生短暂”。所以社会的时间属性是胜于空间属性的。人们在改造自然的时候,也是在赋予自然更多的时间属性,在较短的时间内实现空间上的变化。
所以,自然是具有时空性,且从人的视角看,空间性第一,而社会是时间性第一,人们在改造自然的时候,于人而言,是在不断地加强自然的时间性。前文已说语言有助于人与自然、社会互动,那么语言必然体现并且有助于这种互动的时间性倾向。在语言方面,人们与自然的互动包括利用语言去认识自然,比如给一座山起个名字,或用语言去向别人解释某一自然现象。以我们描述一个自然现象为例,首先明确描述行为本身就是为了让别人、大众听到或者看到,所以这是一种社会行为,我们描述时的语言中,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有时间标记。如两个人去打猎,刚好一只鹿从A身边跑过,A会对B说:“刚有只鹿跑过去了”,或者说“有只鹿正在跑”而不会说“有只鹿跑”,无论是“刚”、“了”还是“正在”,都体现了时间性。英语作为具有时态性的语言更是如此,从其中对时态的详细划分可见一斑。正是这些语言让人能够更好地认识自然,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清晰,也使自然的时间性更明显。
语言和人、自然、社会密切相关,而“相关”是双向的,前面论述的角度依次是人对语言的意义,语言对自然、社会的意义。所以接下来要论述语言对人,自然和社会对语言的意义。
语言对人的意义。心理学家Robert Epstein在The Empty Brain一文中论述了人的大脑并不像电脑一样是储存、加工信息时,而是“the brain has simply changed in an orderly way that allow us to sing or recite the poem under certain condition”。简言之,也就是认为语言的使用改变了人的大脑的结构,这种改变一般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自然、社会对语言的影响的实例非常好举。比如汉语中的象形文字就是人们根据自然景物的样貌模仿而成,而社会对语言的反作用就更多了,比如一些词语的含义就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地变化。
综上可以看出语言和人、社会、自然是密切联系。正如前文所说的,语言如同头发一般,是人身体的一部分。它的不断完善恰好符合了人更好地生存的需要,因为在保证能存活下来的前提下,人作为社会动物,生存在自然环境下,必然要更好地适应社会,并且与自然融洽,充分运用其人们能发音的特点,有系统地赋予这些音以意义,进而有助于人们适应社会、与自然相处,从而达成目的,而在人们利用语言去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互动的过程中,语言也得到了发展。就像劳动一样,人劳动时,劳动对象得到改造,而人的身体机能也相应变化,从这个层面类推,语言就像人的身体一部分,在人们利用它与外部世界互动时,它也得到变化,这就显现了语言的生命特征。
现在回到最开始被动接受的语言的定义的疑问:人自言自语算不算交流?根据我们的经验,当我们自言自语时,很多时候是在思考问题,而思考一般都非常抽象,但是思考的结果一般都是需要精准,而语言相对而言是精确的,如此一来,语言就起到了助产士的作用,催产思考的结果。这样看来,自言自语与其说是一种交流,倒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思维活动,只不过中间借助了语言的帮助。但是我们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用的又确实是语言,它有系统、有意义,可是并不是用来交流。所以那个定义并不完整。
综合前文分析的语言与人、社会、自然的相互关系,笔者给语言的定义,或者说理解是:语言源自人生理特征而产生的语音,在人、社会和自然的作用和需要下,衍生出了各种构成规则的符号系统,并且能够反作用于人、社会和自然。用图示表示为如下:
简要地解说一下笔者上文给出的语言的定义:语言的源头音素,即各种各样的发音是源自人的生理器官,为了实现更好地生存,也就是人与人、社会和自然更好的互动这一目的,人们利用这些音,在不断地互动过程中将其发展成有规则的符号系统,并赋予了意义,在此基础上,语言又回到互动中去,促进人与人、社会、自然的互动。
从这一定义中,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再进行更进一步的思考:
一、关于语言与社会、语言与思维、语言与文化等谁决定谁的问题。
前文已经提出,语言与人、社会、自然相关,人、社会、自然相互之间互动,因而语言和这三者的关系就像不同的黏土杂糅在一起,很难孤立地讨论其中两者之间的关系。思维是人的一部分,语言与思维的关系实质就是语言和人的关系,可人又具有社会性,社会和自然互动,不断产出各种各样的文化,关系千丝万缕。这也就给我们一个启发,有时人总是容易设极端地条件来孤立地思考一些问题,并且在很难得出答案的时候自得其乐。这种思考固然有乐趣,但是对于学术探讨意义并不是很大,因为即使在勉强得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那也是在各种条件下达成,现实怎么会苛刻地符合那些条件呢?因此现实意义不大。
二、关于为什么人可以发展出脱离社会语境的逻辑运算符号和公式。
第一个启发中说人们孤立地就一些问题给出苛刻条件下的答案的现实意义不大,但是对于逻辑思考而言,还是值得的,尤其是在逻辑运算下。因为前文已说明,人们发展语言,语言也会相应地促进人的发展,这就体现在在一种语言习得基础上,人们能够为了某一目的而习得另一种语言符号,这种符号游戏与人的大脑思维相互促进。
三、关于学科区分。
第一个启发提出我们不能孤立地探讨问题,而这种探讨,在现在的社会中,很大程度上反应在区分的学科领域。学科划分便于研究者钻研某一问题,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学科划分有利于深入研究,但是这无形之中设置了屏障,使人有画地为牢的危险倾向。这也是为何当今跨学科的趋势越来越强,因为人们发现很多时候自己苦苦思考的问题在自己钻研的领域并不能得出答案,反而看似不相关的领域更能提供启发,又或者有些问题就必须得学科与学科融合才能解决。思考了这么多,我个人觉得人在学习的时候是经历如下三个过程的:
门外汉知道的东西泛而肤浅,专家知道的东西比较专,而且相对深,而大智大慧的人则不仅博学而且都有深度。学科分类就是在不断培养专家,然而真要识得真智慧,学科分类必然会带来瓶颈。
注:本文所讨论的语言主要是口头语言,因为无论是从语言的发展历史、幼儿学习语言的规律,还是当今存在没有文字的语言的现状等方面来看,语言的口语性都是第一性。
参考文献:
- Edward Sapir (1921/2004) Language: 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speech [M]. Courier Corporation.
- Robert Epstein (2016) The Empty Brain. [DB/OL]. https://aeon.co/essays/your-brain-does-not-process-information-and-it-is-not-a-computer
- 戴炜栋 何兆熊(2013)新编简明英语语言学教程(第二版)[M].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P7.
作者:孙少文
编辑校对:CogLing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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